冰凌小径

“Archer？”

没有理会凛的呼唤，青年惊愕地看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就只是一些高度加速过的简单动作。这个人只是在那大块头的身上跳来跳去，用两把匕首划口子而已。”

“是吗？！你能看清楚？”

“毕竟我是拉弓的啊，”Archer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自嘲笑容：“眼睛不好要怎么射得中呢。”

挑起眉头非常想说“那你的两把刀是怎么回事”，凛还是用力吞了下去：“你是说，这个人没打算和Berserker决胜负，只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没错。他完全是在协助防御力薄弱但擅长攻击的Caster，并没有打算靠自己击退敌人。”

“那既然没什么大事，你怎么会那么吃惊？”

“嗯……”

注意到Archer的沉默，凛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不由得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Archer，你从回来开始就很奇怪。”

“凛，你有看清过这个人的模样吗？还是说，在你眼里一直都是模糊一团的状态？”

Archer却突兀地答非所问地说道。

“唔？见过是见过一眼的，他在山门上站了几秒，只有那里才能和空中的Caster接应上吧。”

“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模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更加意外，凛不由得睁大眼睛：“什么模样……不就是你看到的模样吗？你肯定看得比我清楚得多。我只看到一个白头发，全身黑衣服的人……大概是个男人吧。离得太远了，真的很模糊。”

说到这里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个人的眼睛还是额头上，好像缠了红色的布条。我不清楚那有什么意义，也许是什么装备吧。”

听到她的解释，Archer原先疑惑不解的惊愕神情渐渐舒展开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摸着受伤的右肩。

“是吗……原来你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相貌。我原来以为这是针对我的精神攻击，现在看来是我搞错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Archer，要和别人对话，就先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和我讨论的诚意？”

从愠怒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主人的不快，Archer抬起头笑了笑，吐字忽然变得很爽快：“就是他。废了我右手的人。”

“哦……”凛转头看了几秒水晶球，忽然猛地转头，“诶——？！”

侧头躲开刺耳的声波，Archer继续平淡地说下去：“你猜的没错，他裹在眼睛上的那条红布应该是宝具之类的东西。从我这里逃走时，那块布变化的状态就和现在一样。”

“真的就是这个家伙？你确定？那他不就是Assassin了！”

“嗯，确定。”

凛睁大眼睛看着水晶球，过了片刻还是不能置信地眨眨眼：“这个……连Saber都要苦战的Berserker，居然会被Assassin压制住……”

“这个人的攻击力不强，甚至不如我，”Archer撇撇嘴，“但是问题就是他的速度太快了。Berserker唯一的劣势在于他没有自身意志，战斗靠的是直觉和主人的指挥，所以在直觉之上，主人也无法看穿的高速度，对他来说就变成几乎打不到的奇怪幻觉了。”

看着现场仍然缠斗不休的翻飞身影，凛的脸色渐渐变得严峻：“……真是不得了，你就是和这样的对手打了一架？怪不得会受伤……”

“不，我受伤并不是因为这个。”

“……诶？”

Archer咧嘴笑了笑：“首先他在对付我的时候，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大概是察觉到Berserker太难对付才开足了马力吧。其次我也说过了，没有自我意识才会落在下风，虽然速度赶不及，但我可以根据经验预判。不至于会像他那样站着挨打。”

凛狐疑地转过头来瞪着他：“那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受伤？这次你要是敢用你不想说了这种理由来搪塞我，我就把水晶球塞到你的嘴里让你嚼碎吃下去。”

“大小姐，您确定吗，明明自己刚才说水晶很贵的。”

对于凛的怒气满不在乎地笑笑，Archer抬手摸着右肩附近的血迹，这才稍微严肃了些：“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过我的记忆在你召唤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混乱吧？”

“唔？那和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这个Assassin，在和我对战的时候，脸上的布被我的刀切开了，让我看到了他的长相。结果我忽然在看到他的脸时，发觉他长得有些像我以前认识的某个人。记忆混乱的情况下我太过吃惊愣了一下，就被他抓住破绽了。”

“……什么？”

凛猛地转过身来直瞪着他：“认识的人？谁，能想起来吗？”

“都说了我记忆混乱，那当然是想不起来，而且，就凭着模糊的印象，和他很像的那个人也是普通人，不可能成为英灵啊。我原来以为是针对我的什么特殊的伪装，但是你也能看到他的相貌的话……”

Archer说着，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巧合吗。人类这么多，毫无血缘的人长得很像也是有可能的。”

“……这可不一定。”

凛忍不住出声反驳：“根据圣杯战争的记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为各种巧合，对战的英灵同属一个时代，甚至生前关系密切的这种情况的。既然你觉得这个Assassin眼熟，那就快努力想想，说不定我们可以知道他的真名和来历，同时也知道你的来历呢。”

“……”

Archer垂下眼神，抿着嘴唇不再出声。

糟糕，说得太多了，远坂凛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是敏锐得吓人。

当然，此刻的英灵卫宫士郎早就恢复了记忆。之前的解释也是真假掺半，但关键的部分并没有说谎。

事实上，在确定了“Assassin的相貌与士郎的父亲卫宫切嗣这个人非常相似”的现象不是幻觉而是事实之后，Archer也急迫地需要与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探讨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凛的回答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给他及时地泼了一盆凉水。

没错，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黑衣英灵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容貌，而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能力与宝具为何，如何才能击败。在明白这些之前，自己想任何其他问题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Archer？”

“抱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着对方明显用了撒谎时才会有的平板声调，凛不快地努努嘴。

算了，看来讨论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这个英灵最大的诚意了。接下来的话题Archer并不愿意继续下去，也不想去追溯这段记忆。

看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本来还想多追问一些，凛也只能暂缓了计划：“好吧，不过，你说过，这个人的攻击力不强对吧？但是我看到你的右手受伤很重呢，关键的筋腱全都被切断了，是他的武器很锋利？”

“……哈，不是的。你也看到了吧，他也划伤了Berserker。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力量有多强，而是行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所有的攻击，都是借着行动的冲力顺势击出的。虽然我不认为他手上的兵器有多高的级别，但是持之以恒攻击一点，水滴石穿也是能做到的啊。看起来是一击的，有时候其实是在同一点上来了十几次，当然造成的效果就……嘿。”

“嘿什么嘿啊！”

凛愤怒的斥责立刻在房间里响了起来：“那明明就是强得要命了吧！居然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在装什么硬汉呢！”

××××

正像Archer分析的那样，英灵切嗣并没有以一己之力击倒Berserker的打算。

胜算有多大是其次的问题，他最主要是想保存真正一决胜负时所需要的实力。Caster既然占有地利，又是名义上的主人，那么实质性的攻击就交给她来。

深知自己的优势与特长，切嗣完全就是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无法让巨人有性命之忧，甚至重伤都算不上的简单攻击。如果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只有一点——诱导这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大块头往Caster的枪口上撞。

不过，高速有个问题。

那就是必须全神贯注。

就像对于飞机来说，撞上一只小鸟也会像被炮弹攻击一般受到重创，同样的，切嗣在疾速奔跑跳跃的过程中，一旦出现差错，就很难有补救的机会。

虽然以英灵的能力来说，他的加速魔术消耗的是主人供给的魔力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体力，但是精神的疲惫却还是会像活着时一样累积。因此当他下定决心加入战斗之后，双眼中除了Berserker之外，就不再存在其他事物。不管是高空的Caster，还是之前一闪而过只瞥到背影的疑似Master者，都完全被他排除出脑海之外。

战况还算顺利。一切顺着他的计划发展。来袭者已经被逼退了二十几步，再继续下去，只要Berserker的主人还懂得圣杯战争的规则，就一定会暂时先行撤退，而不是在这里无谓地消耗力量。

“够了，Berserker！”

果然，持之以恒地缠斗了大约半小时左右的漫长攻防战后，Berserker后方的阴影中终于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