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那之后，他又指出几处问题，都是周泽楷和张佳乐配合出现小失误的地方。和孙翔当然不可能有这种问题，但换成张佳乐的打法，未经准备之下，就算是周泽楷这样弹性很好的选手，也还是会出错，只是弥补得很快，没影响战局。

“录像你拷回去，再看看。今天我打的都录像过，整理之后会让大家看，遇上多打少，或者少打多的残局都是不错的例子。团体战人选还没定，谁都有可能上场。”

周泽楷没说什么，点点头，拿手机拔出存储卡给他拷。

等待过程中，叶修的头发已经干透，又蓬蓬翘起来。他忍着摸上去的冲动，只是呆坐着。进来时想说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开口了。

“小周。不是我故意无视你，但现在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你要专心。”

叶修盯着屏幕，忽然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安抚的成分，反而冰冷得渗人。这个人严肃起来，其实是一个非常冷酷的人，周泽楷相信仅有少数人见过他现在的真面目。

“嗯。”

“如果只想说我猜的那些事，就不要讲了。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安排好，自然会和你打。”

“不是的。”

周泽楷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接上去。他知道叶修已经有了警惕心，而前些天还不是这样，都是他自己的错。那天不要冲动，什么都会不一样。

但是或许什么也都还在原地停滞不前。

“叶修，你有……紧张过吗？赛前。”他艰难地翻找脑海中有限的词库。或许说赛前焦虑更正确。

“嗯？”

没想到他问的这么正常，叶修看他一眼，脸上表情柔和不少：“有啊。当然有。怎么？”

“你会怎么办？”

叶修呵呵笑出声：“对你没用。我抽烟。抽很多。”

周泽楷也笑了。这笑容很微妙，让人不知该理解为他其实也会抽一点，很懂烟民的心情，还是他其实不会，可惜了一条好建议。

“还有……吗？”

“我想想啊。”

叶修放下手里的东西，搓搓下巴回忆。他并没有明说紧张究竟是出现在职业生涯参加过数不清赛事的哪一场，但周泽楷心想，他恐怕不会因为要与一枪穿云对战就得特别做什么来平复心情。

“没什么。就想。仔细地想。”叶修最后说道。

“想……”周泽楷皱皱眉，“战术？”

“各种各样，从一开始要怎么打，到对方可能怎么应对，在脑海里，把战斗演练无数遍……嗯？怎么那样看着我，难道你以为我是临场发挥型的选手么？怎么可能，我也是得收集资料，仔细分析，想清楚才能动手的。”

“你也……研究过我。”周泽楷微笑着说。

叶修并没有对这个话题反应过度，反而很平淡地点点头：“嗯。整个轮回，我都很熟悉，战术的话。你家里每个队员，我都有完整的方案，先怎么打，再怎么打，都在脑子里。”

周泽楷看着这凌乱的房间，想象叶修就在其中的某个角落，夹着烟严肃地坐着，忽然觉得，他离这个人终于近了一点。前进的距离虽然很少，却弥足珍贵。

“我……一般不会紧张。”

他没能表达出真正的意思，毕竟看到叶修的态度，就无法开口解释他驰骋荣耀战场，心理素质早已过硬，可现在却因为要与叶修的非正式对战，竟然感到了畏惧，神经紧绷，怕输，怕想到比完之后的一切，怕因为自己，叶修劳损的身体被进一步压榨出裂痕，无法修复。

“嗯，我知道。你状态稳定，让人放心。”

听不到他喧闹的心声，叶修笑着拍拍他的肩。

“怎么了？离世界舞台还有些天呢，现在就紧张可太早，你是提前焦虑的那种？”

理所当然的误会，叶修到底有几分故意，连一直盯着他看的周泽楷也猜不透。

“有一点……想的太多。”周泽楷干脆将错纠错下去。

“睡觉受影响么？”

“还不至于……”

“没事。有适当的压力是好事啊。小周，如果你不想输，就要赢。你要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怎么赢上，拼命地想。至于对手怎么看你，比赛之后会发生什么，那是想也想不出来的东西。”

叶修说得很轻，怕再次吵醒隔壁的人。对他来说，这都是老生常谈，说不定已经给兴欣的队员们讲解过无数次，可对周泽楷来说却有非凡的意义。

不想输，就要赢。

很简单的道理。

不管对手是谁，哪怕是他喜欢的人，他也不想输，因为这是一个战士的本能。

就算是虚拟世界，对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来说，就是真实的人生。周泽楷的疑惑忽然因为叶修这番话消散开，看到自己那颗藏在最后面的真心。

“你……有没有一定要赢的人？”

周泽楷也同样放轻声音，气氛反而变得很和睦，就像真的在与领队商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