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时间点在《视线》两个短篇之后，剧情可以独立看，想补也随意

*清淡日常

一屋子人，周泽楷坐在最中间。

他紧紧盯着多媒体室最前方的大投影屏，上面两个游戏角色正在激烈缠斗，其中魔道学者一方正以压倒性的华丽姿态横扫而过，以诡异的低空斜冲甩出星星射线，一招定胜负。

“王杰希你挺疯啊……”

正式的对战设备，败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透过话筒飘出来，让全屋人都听个清楚。

“还好。”

王杰希镇定地摘下耳机站起身，而台下的数十个观众都配合地啪啦啪啦鼓掌示意。虽然其中一半都是接下来即将上台的参赛者。

跟着他起来的是对手电脑后的叶修。头发就像直接从床上起来脸没洗牙没刷就穿着睡衣出门那么乱翘，还筋骨酸痛似的抬拳敲敲肩。

“技术部的，每个机位的录像都检查一下，没问题吧？即时数据有没有存好？”

叶修无视前方的人，还没摘下连着功放效果的耳麦，就自顾自和旁边一排电脑监控的技术人员说起话。王杰希都回到座位上了，他还在一手撑着腰一手指指点点。

“哎，你们说刚才那场几分钟？”侧耳听技术部的人回答，叶修转过来，脸上笑得是那么嘲讽，就算下一秒全屋的人都冲上来对他暴打也不奇怪。“老王你太慢。打我都要这么久，魔术师打法还要继续练。”

台下的赢家慢慢抬起右腿，跷到左腿上，比较小的那只眼睛眯成缝。

“呵。你不服可以再来一场，我刷新刚才的记录。”

遇到叶修，饶是正经的王队也把持不住丢出了嘲讽。

坐在他旁边的周泽楷忽然扶着椅子站起身，椅子脚在瓷砖地上刮出嘎吱脆声，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则走到叶修身边，神情认真地伸出手。

“……嗯？我输了啊，为什么祝贺我？”叶修下意识地握上去。

周泽楷平静的目光闪烁一下，茫然地微笑：“叶队，耳麦。我是下一个。”

苏沐橙最先笑出声，然后是黄少天，几秒后国家队全体成员以及现场技术辅助的工作人员也都笑起来。

不愧是叶修，在这样的气氛中都能镇定自若，摘下耳麦放到周泽楷手里：“你怎么不用老王那边的电脑？”

“我想用叶队的电脑打。”

周泽楷长睫毛盖着透亮的眼瞳，笑容迷人语气真挚，可理由还是一贯风格的说也等于没说。看他调整着耳麦位置，已经进入状态坐到电脑前，叶修咧开嘴，笑嘻嘻走到观众席，做一个请的姿势。

“喻队，多撑一会啊。”

“尽量，尽量。”

不幸抽到下下签，要与枪王惨无人道拼手速的喻文州神态轻松，还学周泽楷那样对叶修笑着伸出手，让叶修一巴掌打下去。

——

刚刚进入国家队集训营时，还处于联赛思维的队员们本以为各自都已经是强中强豪中豪，飞机中的歼击机隐形轰炸机，训练不过就是大家拉个桌子开开会分析敌情就各自练习的形式，没想到叶修这个领队不知和心脏之首喻文州到底做过多少准备，训练的内容排得无比紧凑，非常辛苦，前天刚刚打完红蓝小组对战，开一整天反省会，昨天又抽签要打个人循环内部赛。

半天比赛，半天休息，晚上开反省会，每个人都要和其他所有队员碰一遍，以积分论排名，而叶修是代替不进行个人战的张新杰出场的代打，自称陪练。

“小张别开心太早，之后有你和所有队员搭档打双人战的训练。顺便说，对手组没有奶，两个输出都会只追着你打。”

抽签时叶修幸灾乐祸地说。

前一天晚上，喻文州在队长办公室遇到周泽楷时曾深沉地说不要让凑数的陪练把头名拿下，不然国家队的人心要散，也不知当时一直发呆的周泽楷听进去没有。

就算上午与喻文州意外地陷入地形不利的苦战，周泽楷打完下来还是发呆。他不声不响地看完上午的所有赛程，没有发表任何感想或体会，吃午饭的速度比平时更慢，下午自由活动也是最晚走出宿舍楼的那一个。

不过，除了荣耀战场，他平日本来就给人慢半拍的感觉，并没有显得很异常。

最近，他有一些心事。

如果要找烦恼的万事开端，很难定位在国家队集结日，看到那个人脚步沉重进屋的沉寂，还是更早之前，战场上兵戈相见时手心渗出的汗水。

站在二号训练室门前，他伸手握住门把，听到里面正传来黄少天滔滔不绝的喊声，手又停下来。

沉默几秒，他还是缓缓将门推开，抬起下巴不动声色地把整个训练室都扫视过去，在角落看到了几撮乱翘的头发。当然，那是离门口附近的黄少天最远的位置。

“哦！周泽楷！”黄少天一眼就看到进门的人，由不得他逃，“来PK！”

“……今天不要。”周泽楷利索回绝。

“为什么为什么啊下午又没事！”

周泽楷看向远处的角落，那里的人动都没动。

“我要和叶队练基础。”

“基础都是单人项目哪来的‘和’他练，顶多就是陪他练，不对他明明是陪练，应该他陪你啊，算了你不打那我去一号找人……”

二号训练室，并不能用来对战，只能开训练程序进行技术项目的基础练习。黄少天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已经热好身跃跃欲试，刚才可能是向叶修邀战不成功才特别暴躁。

周泽楷向旁边两步让出路，等黄少天出去，垂下眼神握紧拳头又松开，这才迈开脚步，一直走到忙碌练习着的叶修身边坐下。

看都没看擦着他袖子拉开座椅的人，叶修只从鼻子里哼哼一声。

“来了？”

“嗯。”

周泽楷没有立刻开机。他只是盯着叶修那双干净细瘦的手，目光追着用力时发白的指甲，还有缺乏水分的干燥甲缝。

手指的弹动有魔力般的韵律，轻巧，仔细，每次动作重复都已经无数次练习固定下来，指法标准得像机械。

“手累吗？”他本来不想打扰，但还是出声问。

“累。能跟上王大眼那打法就不容易了，技术部给我的账号卡还有点不顺手。”

叶修死盯着屏幕，回答的语气倒是轻松，没有显出“请勿打扰”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