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只是抹消思考,一心继续攻击下去。
但是手指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刺中”的感觉反馈。
刀在空中虚软地推出,欲刺的对象已经不在原处,只留下黑与红的残影。冷风夹杂着特殊的魔力波动划过面颊,令Archer产生一阵剧烈心悸,不由得瞪圆双目。
再一次的……
黑衣英灵消失了。
从他眼前,距离他仅有一臂远的地方,毫无预兆地消失不见。
“唔!”
猛地稳住前冲的动作,Archer反射地原地转身,将双刀划向两侧,也并没有触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不是灵体化了。对战的本人已经不在原处,气息完全消失,杀气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冷静下来,既然能够感觉到,就不是真正的消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顺应直觉猛地抬起头来,映入Archer眼中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纯黑色。
从原地使用了诡异的方法消失后,黑衣男子就像鸟儿一样轻盈地跃到空中,维持着倒翻的姿势,头向下将手里的短枪笔直地指向了他。上衣的长下摆大幅度地甩散开来,遮蔽了上空的阳光。
“抓到你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已经被战斗占据了全部心智的Archer发出了全力的怒吼,抬手将双刀狠狠向上掷出,同时高速投影出新的双刀,抵御对方当头砸下的暴雨般的攻势。
接下来的攻防战太过激烈,已无法被常人所理解。虽然是两个人形的生物在对决,应对的动作却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领域。
悬在半空下落的黑衣英灵,面对大型飞镖一般迎面而来的双刀,以惊人的柔韧度大幅度扭转上身,从正面转为侧向面对两刀间的空隙,鼻尖和后背险险擦着刀刃而过,同时将手中的枪从背后掷到另一只手中,继续对地面的敌人打出几十发延绵不绝的攻击,而围绕他周身的空气已经冷到刺骨,近乎哈气成冰。
并没有被他的攻势压倒,Archer用让人眼花缭乱,快到只剩下红色残影的高速挥击,纹丝不乱地击开攻向要害的子弹,双脚坚实地踏入地面的泥土之中,蓄力准备跳起迎击。
不可能有连续的第三次。只要对方落下,就绝不可能躲开他手中的双刀。这次,必定将这个难缠的对手完全地——
就在准备万全,可以掌控战局关键的这一瞬间,英灵卫宫士郎通过自己的双眼,看到了令他血液冰凉逆流,无法置信的景象。
前一刻掷出的武器,划开了黑衣男子覆在双眼之上的红色绷带。
虽然只是擦身而过,锐利的刀刃挟带魔力的斗气,还是将层叠的防护完全割裂。两人的攻击冲撞带出烈风,瞬间就将血红屏障扯开,露出了隐藏在其后方,沉默的白发黑衣男子的真容。
那张……面孔。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那个人的容貌?!
深吸入肺中的气因为咽喉忽然的痉挛而无法呼出,胸腔一阵膨胀地刺痛。Archer愕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上空那副苍白瘦削的脸孔,在与充满冰冷杀意的空洞双眼对视的瞬间,脑内卷起无法遏制的飓风,耳鸣声随之大作。
不管是微蹙起来的眉头,还是单薄的嘴唇,亦或是那个瘦削到几近憔悴的脸颊——
就算他此刻真的彻底失去了记忆,大概也不会忘记这个烙印在灵魂里的容貌。那属于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长辈,在他还年幼时就悄然逝去的男人……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什么此时此刻,一个英灵会以那个人的形象,在豁出性命相杀的战场之上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他因为这完全不合逻辑的一幕动摇惊愕的迟疑之间——
尖锐,致命的刺痛,贯穿了右肩。
高空落下的黑色死神毫不迟疑地抓住这个空隙,手中的“短枪”在魔力的催动下高速变形,尖锐之后变长转薄,化为近似短剑或匕首的刀具,顺着下落的冲力径直刺入他举刀迎击的右臂根部。
骨头应声碎裂。肌肉与神经被完全切断。
血液并没有立刻喷出,钻心的剧痛却已经先一步传遍了全身,令红衣骑士紧皱眉头发出了痛苦不堪的低吼。
这是何其精湛的刺杀手法,一击就让他的右手暂时残废了。
……但是,左手还可以动!
肉体的剧痛压过了精神的动摇,Archer暂时抛却所有杂念,猛然举起左手的武器挥砍向黑衣男子的脖颈。
不能被干扰,不能因为眼见的意外而迟疑,不然就会死在这里!
但是,挥出的刀刃仍然没有任何砍到物体的实感。划过刀面的鲜红布料没有产生任何阻力,就像空气中的烟雾一样,轻柔地径直撕裂分散开来。
这一次,无法命中目标并不是因为对手再次迅捷脱身,Archer的预料不错,由于近身攻击的限制,男子只是向后大幅度仰倒危险躲过迎面而来的刀刃,接着反手拔出了刺入他体内的利器。
“唔——!”
被堵塞的血液从伤口汩汩地冒了出来,同时点燃的是几乎要把神经都烧断的灼热剧痛。
猛地后退一步稳住身体,Archer感到视野一阵变暗摇晃,却仍然保持稳固的架势大力将手中的刀向下斜砍,与沾满血液的匕首强行相撞,硬是格挡开接连而至刺向咽喉的杀招。
看不到,也不能看。干脆失去视力还更好。
他不想看到有着这样一张面孔的人,毫无情感冷静异常地举刀刺杀自己的景象——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从紧咬的牙关间发出的声音满溢着要将疼痛抛之体外的浓烈怒气。原本打算保存实力,将真正的能力隐瞒到关键时刻才释出的Archer,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终于打算豁上全力地浴血一战。
刚才的受伤是出于他的大意。但就算身处劣势,也没有逃跑这个选项。
没有时间去在意对手的身份问题了,如果不能取胜,所有的疑问都只会是侵蚀神经的毒素——
雨点般密集的攻击忽然停滞了片刻。
Archer强忍疼痛刚刚吟唱咒语到第二句,因为察觉到了战局奇怪的变化,不由得眯起眼睛重新让视野变得清晰。
对面的男子停下了前冲的动作,眼神向旁侧扫了下,接着不太愉快地皱起眉头。
……嗯?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对方持着匕首的手收了回去,清晰单纯不含情感的视线警戒地看着对面一身鲜血的英灵,接着抬起细长的手指点着眼睑,口中低声念出了几个简单的发音。
和容貌一样,苍白单薄的低沉男声。
好熟悉。
简直就像是要跳过耳膜,直接传入心脏,震动血管一般。
还没有等Archer理解传入耳中的声音为何会如此熟悉,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就扑面而来。眨眼之间,曾被黑白双刀割裂的红色绷带就像液体一样无声地重新凝聚,继而爆炸四散,在方圆数米内的空间内溢满遮蔽视线的血雾。
“糟……”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启动的是这样的招数,Archer只能绷紧全身神经探索着隐藏在屏障之后的身影,做好应对最坏发展的准备。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血雾在一秒后就猛然凝聚成束,接着在空中剧烈扭动变细,瞬间迅速消失,视野重回一片清晰明亮。
杀手的气息不复存在。四周骤然安静,回归一片死寂。
站在原地环顾周围,确认自己的对手已经在刚才那个障眼法中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感觉范围,Archer紧皱着眉头沉默半晌,接着忽然叹息了一声,露出自嘲的苦笑。
“居然是逃走了?……不对,是被召唤了吧。”
低头看向顺着手臂不断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液,他略微松开的眉头又无奈地紧皱起来。之前看到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还留有鲜明的残像,就算闭上眼睛也无法抹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我家这边的大小姐,也在不断地催我回去呢。”
脸上残留着疑惑和怒火,红衣英灵再次不甘地环顾四周,只能暂时搁置刚刚经历的恶战,化作灵体奔往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