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A……Archer？！你这是怎么了？！”

回到远坂邸与已经回家的凛会合时，一身鲜血淋漓的从者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惨烈的惊叫作为入门礼。

“啊，这个吗，被打坏掉了。对我用一下治疗魔术。”

走到主人面前，Archer随意地坐在地上，指指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臂：“靠我自己恢复到让它能动的程度，大概需要一整晚，太不安全了。”

“说什么打坏掉了，你到底是去和谁打了？我是感觉到你受伤了，但是这也太——”

虽然声音还是一样带着尖利的责备语气，凛却已经迅速地蹲下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口。面对血肉模糊骨头外翻的惨状，这位高傲的大小姐表现出的和外表不相称的冷静让Archer在内心略微称赞了一下。

“Assassin吧。那个从我们面前把士郎救走的家伙，我和他打了一架。不过谁都没占到便宜。”

“别满口大话了，被废了一只手，已经是让对方占到天大的便宜了吧！”凛抬起手开始聚集魔力，一边不可思议地皱皱眉头，“Assassin……？啊，这么说来，在学校那时候的确有可能是隐藏了气息……但你不是Archer吗？好歹也是属于三大最强职阶，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被偷袭了？”

“很可惜不是，是公开公正面对面的单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速度很快。大意了一下”

没能得到满意的回复，凛不快地抬起头：“Archer，别随便应付，你得说清楚，能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对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

在看到对方的神情时，她忽然愣了一下，还没说完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只能吃力地吞了回去。

青年褐肤的硬朗面容上，露出了对她来说非常陌生的神情。

白色剑眉紧皱起来，目光闪烁着斜向地面不与她的视线相交，太阳穴附近的肌肉鼓起的样子，看起来是在咬紧牙关忍耐着什么。与其说这是想起了受伤的过程而感到屈辱愤怒，倒不如说是更接近郁闷和疑惑的神情。

作为一个撞烂了天花板笑嘻嘻坐在废墟中，堂而皇之出现在主人面前的散漫英灵，这实在是令人非常不解的反应。

只是手臂受伤的普通战败，应该不至于会让他有这么剧烈的负面情绪啊？

“为什么这个表情，我说了什么吗？”茫然之下，凛只能匆忙地收敛了原先的气势。

“……没什么。”

“诶？”

“手臂，被完全切断了。那是很疼的，这位大小姐，”Archer垂下眼神咧嘴笑笑，“我可没心情把之前的细节都回忆一遍呐。但我可以保证，下次和他对上，一定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

“……我知道了。”

确定自己的Servant的确在拒绝对话，凛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暂时把疑问搁置：“你不要紧吧？”

弓兵艰难地转头看了眼笼罩在治疗魔术光芒中的右肩，神情并不如平时那样沉稳，看起来仍然心事重重：“嗯。完全没事，不用担心。”

××××

英灵卫宫切嗣，的确是在战斗的中途忽然收到了来自Master的强力召唤。

虽然没有使用令咒，但却故意限制了供给的魔力量，令他的行动都受到影响，因此也只能放弃乘胜追击的好机会，转身赶回主人所在的柳洞寺。虽然并没有特意讨好配合的想法，但得罪了让他得以存留在这个世上的Master，不要说亲手结束战争了，他自己首先就会干干净净地消失。

的确，擅自离开是他的过错，但那个被他保护的对象，本身就有着强有力的自卫手段，暂时的独处并不危险。既然没有在他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召唤，说明Caster本身也默许了他与Archer的接触，忽然用这样明确的召唤命令他返回，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吧。

话说回来。

那个Archer，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明明是隐藏了大半实力，游刃有余地和他互相试探对招，为什么会在他遮住眼睛的宝具脱落之后，看着他的脸忽然神情大变，连防御都忘记了呢？

一边高速赶路，切嗣一边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张面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还是说，那个英灵并不是看着他的脸，而是发现了他身上其他的异常，才变得那么吃惊？

无法思考明白之下，他只能皱皱眉头。

……对了，士郎已经平安地躲起来了吧。

以那孩子的个性，要找最安心和安全的地方，一定是会回到自己的家里去。那个红衣英灵已经受伤，暂时……不会追击吧。

明天也会跟随那个男老师前往学校，如果到时观察发现士郎的安全还受到威胁，他再见机行事好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切嗣忽然感到有剧烈的紊乱从体内的契约处传来，不由得一阵晕眩。

“唔……！”

糟糕。

看这个传递过来的危机感，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他的Master好像受伤了。

作为阵地的柳洞寺，遇袭了吗？

奇怪，明明已经身处危险的状况中，为什么那个主人还是不用令咒来召唤他？

停下缓了口气，切嗣做出了决定，抬起手轻点着已经回到眼睛上的红色绷带，另一手向下示意般地轻挥。

响应这个动作，包裹于他全身犹如纱幔一般层叠交织的微光，瞬间就像衣服上有什么火药被点燃一样，向外爆炸般地弹飞，接着又悉数涌入黑衣之中。

魔力带动的烈风，立刻开始围绕着他旋转，黑衣的下摆被吹得漂亮地翻飞起来。那气势陡然凌厉逼人的模样，如果手上再多出一把黑色的镰刀，就完全是如假包换的死神降临的场面。

正如Archer所想的，无法感知到英灵切嗣的气息，其中大半功劳要归于这些防护层一般的魔力网。它们是这身黑衣武装自带的屏障，限制魔力释出量，可以直接限制降低自己的力量。而现在解除这个禁制，为的就是释放出需要大量魔力的招数。

换句话说，之前他与Archer的交手，可说是连三分力量都没有用到，也因此才会对Archer的忽然落败感到不解和在意。

“Time alter-square accel.”

“Time alter-square accel.”

“Time alter-square accel.”

同样的一条咒语，切嗣维持手指点在眼睛附近的姿势，低声念诵了三遍。

周围的空气停滞。

位于他手指下方的魔力编织物猛然炸裂开来，形成了之前帮助他迅速离开战场的一片血雾。

脚下的地面土石飞溅。

被血色包裹的黑色身影，就像是根本没有在此地停留过一样，化为残影随风消失。

——实际上，不是消失了，只是以人眼无法辨别的速度狂奔离去而已。之前所咏唱的咒语，是他生前使用过的最高级别的【固有时制御】的加速魔术。事实上，那时是因为有Avalon的庇护，他的身体才没有在念出咒语的一瞬间就支离破碎，四倍速的加速已经算是卫宫切嗣作为一个人类来说的极限。

但对于现在的英灵切嗣并不是。

他重复了三遍的咒语，效果可以互相叠加。这是他作为Assassin天然拥有的宝具【时之御带】——也就是那条血红绷带的真实面目——所具有的特殊属性。也就是说被加速的是宝具本身，而不是他的身体，因此造成的肉体负担也就比生前要小得多了。

4x4x4的64倍速，那已经是人类望尘莫及的超极限，也是由于Caster作为其主人供给的魔力实在太过充沛，切嗣才敢贸然使用。

如此被激活后的水汽般的模样，才是时之御带的真实形态，裹上切嗣的身体之后，它就像战马一样，带着主人以可怕的速度前行。

从这个相距甚远的地方到达目的地柳洞寺，原本可能需要十几分钟，现在也就变为眨眼之间的事情。

“Release alter.”

到了柳洞寺附近，切嗣立刻就解除魔术以节省力量，灵体化径直冲向寺院大门。

果然和他预想的相同，这里的情况看来是大事不好。

巨量魔力碰撞产生的炫目光华和刺耳轰鸣席卷而来，在很远处就已经能看到寺院外铺天盖地激射而下的魔弹，让其中不躲不避，挥舞斧剑横冲直撞的黝黑巨兽更加显眼。大树轻易被连根拔起，墙壁挨了一斧就裂开大口。因为巨人的目标是在空中穿梭飞动的Caster，所以暂时还没有对地面建筑进行致命的破坏，但战场也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英灵。哪个职阶——

不，必然……是Berserker吧。

来到了山门之前，切嗣透过重新覆在眼上的宝具看清了不远处那个惊人高大的怪物，不用五秒就在心里得出了正确的判断。那样非人非鬼的模样，双眼无神，只为了战斗而战斗，感觉不到痛苦也不知自保的野蛮动作，一定是被召唤之初就失去理智的狂战士。

但是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在柳洞寺这个Caster的地盘上，和近乎无敌的美狄亚打成平手。源源不断无差别袭向它全身的A级魔术攻击，只能划伤坚硬的表皮，甚至无法穿透血肉，顶多残留有阻挡路线的屏障作用。

因此，才形成了这种僵持局面吧。有着Caster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击出的光弹骚扰，再加上地形优势，这个怪物才至今还在山门前的台阶上缓慢前进徘徊，而无法真正进入柳洞寺中。

其实根本就不用追究这个怪物的身份，切嗣一眼就知道它已经近乎于无敌。和之前交手的Archer，或是浮于空中的Caster都有质的区别，这个英灵，要尽量避免直接交手。现在还在持续的正面防御，绝对撑不久。

必须——

立刻杀掉它的Master。

这是最有效的措施。

这样想着，切嗣愈加隐蔽自己的气息，以最为擅长的加速魔术冲入枪林弹雨的战场，在光弹和巨斧挥击之下自如地穿梭，靠双眼确认着黑色巨人的Master到底身在何处。

狂战士没有思维，因此通常都不能独立作战。

那么，它的主人，一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