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你在画的那是什么？我看到你写了奶油面粉什么的，那是蛋糕的设计图？”

切嗣走到水槽边，竟然挺讲究地将啤酒罐清洗了一下，转过身来，很随意地抬手指勾开嘴上的绷带拉到下巴上，露出比预想深许多的灰褐色肌肤，薄唇叼着罐口喝起酒来。

没想到他的皮肤竟然是这个颜色，卫宫怔一怔，这才回答：“饼干。”

“哦？”

切嗣竟挺有兴趣地接下了他的话题，举着啤酒罐向前，颇有致意的意思：“你的饼干，味道不错。”

“……味道？”

想不到他会说起这个，卫宫一时没明白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做的食物做出评价：“你怎么知道味道如何，难道你吃过？”

切嗣喝下一口啤酒，随手用拇指擦去嘴角的泡沫。那动作似曾相识，令卫宫不由得别开眼神。

“吃过啊。你放在公共的桌上，本来就是供给人吃的吧？”

卫宫皱皱眉，又想过几秒，不可思议地放下手里的纸片，连眼睛都显出一种难得的光亮来。

“所以……休息室的饼干，是你吃了？”

“对，这有什么不妥吗？”

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强烈，切嗣也疑惑地放下手里的啤酒罐，等他说出下文。

卫宫摆摆手：“不是……当然没有。只是没人发现点心是怎么消失的，我想应该是你这个职阶，但是没想到会合你的胃口。我以为是哈桑吃的。所以才打算做成哈桑喜欢的样子。”

“哈桑？哦，你是觉得隐蔽了气息。不，只是Master路过休息室的时候，推荐说里面提供的点心很不错，因为我说我想吃点甜的东西。”

卫宫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左右晃晃头，感觉刚才的声音并没有从耳朵里掉出来。

切嗣应该确切无误是说了“想吃点甜的东西”，但是……嗯？他记忆中的卫宫切嗣，喜欢吃甜食吗？

将他的动摇看在眼里，切嗣弯起在深色肌肤上看不出血色的嘴唇，似乎在嘲讽地微笑。

“看来对你来说，我会吃会喝，好像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吗？这基地里应该有更不像人的从者吧，比如那个喷蒸汽的机器人。”

这时，卫宫才想起，他的反应在一个不记得他的人看来，想必是非常突兀怪异。但就算解释，他都说不清自己在吃惊什么。

不过，就算是切嗣觉得他是个怪人，那又如何呢？

“是的，你给人的感觉很机械化，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些像人类的事，毕竟进食和睡眠对从者来说不是必要的，只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而已。”

卫宫将纸片放回围裙兜里。既然不是哈桑吃的，那纠结面具饼干要怎么做就没意义了。但是切嗣喜欢什么造型呢？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看饼干的形状，只要好吃就行了。

“机械化。”

切嗣低声重复着，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又低头沉默地喝酒。

忽然没什么事可做，卫宫想了想，走到他身边打开冰箱看看里面的食材。

“吃下酒菜吗？我可以炸点虾。”

切嗣侧头看着他，并没有对他的问话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需要。我活着的时候，喝酒就从来不吃什么下酒菜，也没有那种多余的东西让我吃。”

“是吗。”

卫宫淡淡地应声，却还是拿出了解冻好的备用虾，走到菜板前进行油炸前的处理。

没想到他还要坚持做菜，切嗣很意外，提着啤酒无声走到他身边，看他娴熟地一只只切开虾背，将里面的泥线挑出来。

“看来你所熟悉的我，跟现在的我并不一样。”

切嗣忽然说。

“嗯。”

卫宫只盯着虾忙活，很简单地回应。

其实他根本没有专心在做活上，手上的动作早就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但被切嗣这么从绷带后面盯着，他却很难自如地回头谈笑。

“你所认识的那个我，喜欢吃炸虾？”

切嗣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一改平日的寡言和冷淡，追问起来。

“没有。基本上我做的任何东西，那个人都会说好吃。”

卫宫处理好虾，开始调腌制用的调料汁，同时架锅烧油。

“喝酒的时候，会吃下酒菜吗？”

“会。”

卫宫忽然很想多说一些，比如切嗣也会在夏天陪他吃西瓜，冬天呼着白气去吃关东煮和拉面，但真要开口，这部分记忆却因为久远和两人间的隔阂而模糊成一片光影，无法化成言语。

“哦。”

切嗣冷冰冰地应声。对他来说，这仍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刚才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一时兴起询问，卫宫也不得而知。

“你认识的切嗣，比起我来，倒是更像个正常的人类。现在的卫宫切嗣，不过是一个披着这名号的空壳，没有一个人记得，也不需要被任何人在意，你不必特殊地对待我，毕竟我根本不记得你的事。”

卫宫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可切嗣却像将他看透了一样，忽然晃着酒罐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