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杰西闭着眼睛等了很久，直到听见细微的鼾声。他疑惑地转头，发现怀特微张着嘴，眼镜从鼻梁滑脱，人已经歪靠着沙发扶手睡了过去。

杰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从他花白的胡茬，一直到满是输液针孔的干瘦手背。

“怀特老师？”

试着轻声叫道，杰西没得到回应。他伸出手，轻轻捏住眼镜框，想把这个摇摇欲睡的小物件拿下来。看着它慢慢滑脱简直让人想发疯。

就在眼镜轻轻移动的瞬间，怀特忽然像是被电击一样倒吸冷气，猛地抬手紧抓住他的手腕。怀特的手指滚烫，烫得让杰西打了个哆嗦。

“天啊，你这是发烧了？”杰西想反握住再试试体温，但怀特已经匆匆抽回了手。

“没事的，只是需要休息。”怀特自己摘下眼镜放在酒瓶边，搓着眼睑，气息还没喘匀，像是被杰西吓了一跳。

“你可以睡。这沙发够大。”

怀特停下动作，从指缝间看了他一眼。

“睡吧，我可以给你拿来毯子，”杰西诚恳地建议，“我就在这。我是说，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就睡半小时，到时就叫我起来，”怀特虽然迟疑，但还是向疲惫屈服了，“不不，你不需要做什么，我自己去拿毛毯，我并不是在害怕。”

杰西耸耸肩，看着他摇摇晃晃走出去，片刻后又回来，把皱巴巴的毯子扔在沙发角落。

那之后，他却又站在原地发呆，看着远处的某一点，不愿躺下来安睡。

“呃……要我关了电视，去别处吗？”杰西不自在地左右看看，“你觉得吵？”

怀特忽然惊醒过来，他摇摇头，转身重重坐在毯子上。

“不用，你就留在这。”

怀特忽然轻声说道。

杰西扯开毯子，盖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转头时却发现怀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没有闭眼。

知道杰西在看自己，怀特自言自语般地出声了：“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还在想。”

“嗯？”

“我那天如果没有遇到你，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杰西完全，摸不着头脑，“你是指，你在后悔什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时光不能倒流，我和你，经历过多少偶然的概率事件啊，”怀特沙哑地说着，又零碎地咳嗽了一会，“那天看到你时，我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啊……嗯，我也没有。”

杰西两手摩挲瓶身，迟疑着看向躺着的人：“我们的相遇，是好事。对吗，怀特老师？”

“是的。当然是好的。必须……得是好的才行。”

怀特古怪地挤出一丝笑容。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当然，古斯让这种情况变得更加明确了——”怀特轻声说道，“没有你，我就活不了。没有我，你也活不下去。我们是搭档，我们还能做到很多事情。”

“很多？比如说？”

“哦，比如说，我们挣到了足够的钱，然后洗手不干，去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我们可以一起走，杰西。”

杰西吃惊地看了眼他，忍不住搓着满是胡茬的下巴。

“洗手不干，没那么简单。我不觉得古斯会放过我们。”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那样的前提，是我们要互相帮忙，互相信任。”

怀特咳嗽一般地笑了。他的笑声就像漏气的风箱，发出空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