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的双腿粉碎性骨折并不是因为什么了不起的原因,他和平时一样骑马,然后摔了下来。
被誉为天才骑手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在日常练习散步的时候出现这种低级错误,谁也不知道。本来跌下马后他只是因为脑震荡昏了过去,但马受惊后踩上了他的腿,脊椎也受到了冲撞——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他转了四家医院,被六个医生判了职业生涯的死刑,最后家人都不再来看他,骑手自己也彻底心灰意冷,每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有时会被护士用轮椅推出医院,来到楼外的草地上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围墙和天空。
这是大约半年前的事了。
现在乔尼还是会每天到草坪上去,但他已经不需要护士的帮助,今天甚至能够扶着轮椅站起来片刻。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阳光暖融融的,之所以在这时出来,并不是因为乔尼特别喜欢晒太阳,而是只有这时候才能遇到他想见的人。
“哦,你就这么站着别动。”
他正两腿颤抖地抱着轮椅边的树干,试图绕着走一圈的时候,忽然有人从他背后伸出手,径直架到两腋下,几乎把他半提起来。
“杰洛医生?!我自己能站住!”乔尼吓了一跳,竭力想掩饰双腿的哆嗦,但不成功。
“没人的时候就叫我杰洛啦。”
耳边传来的声音伴随浓重的烟草气味,杰洛嘴里叼着雪茄,吐字很含混。
“想复健是很好,但不要在这种地方,如果你跌倒了或是有并发症,没人能及时发现你。”
“不用担心,我感觉很好。”乔尼感到自己被举得更高,两脚终于不再受力,只是轻松地碰在地上。
“哦,你就吹牛吧,十天前还哭得鼻涕眼泪坐在地上喊‘我做不到’的那个人是谁?”
“……”
“怎么不说话,你不服气吗?”
身后的人轻松地把他就这么举起来,直接放回了旁边的轮椅里,顺手推出了树荫,在草坪中的路上慢慢走起来。
乔尼觉得脸上发烧,虽然他很想反驳对方的话,但这都是事实,想抹也消不掉。
“我在来这家医院前——”他想了想,改变了自己的用词,“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不信任医生了。他们谁都没能治好我,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嗯哼。”
杰洛只是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挤出声音。显然,他只是出来抽根烟休息的,并不打算和病人开展有关人生哲学和医务人员素质的深刻讨论。
乔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再出声,只是放松身体靠在轮椅上,任凭对方将自己向前推。站起来不到两分钟,他都累得汗流浃背,医生强迫他坐下是正确的。
每天下午,大概是三点半到四点左右,杰洛会喝杯咖啡,然后到户外抽根烟,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这是他的固定休息时间。他是神经科最年轻的主治医师,治疗的病人也远不止乔尼一个,更重要的是,他在将来可能会成为这家私立医院的所有者。
杰洛的父亲是院长,但并没有特别照顾儿子,至少在乔尼看来,杰洛永远忙得团团转。能够以私人关系说话的机会,就只有现在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