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嗯？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杰洛茫然地收回文件夹。

“长得很可爱？”乔尼的脑后冒出了仿佛能够用肉眼看到的黑色物质，“你觉得我很像小孩子？”

“我没这么说……”

“我无论在哪个医院！护士都把我当成婴儿对待！她们看着我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乔尼忽然爆发了，“现在我觉得我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了，你居然说我因为长得很可爱受到了护士的优待？你觉得我很像你睡觉时的陪睡小熊吗？”

“别反应那么过度，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杰洛讶异地后退了一步。

“很多事情！比如我没比你小几岁，你却总是当我什么都不懂！”乔尼无视身在医院中，放大音量吼了起来，“我不想被当做傻瓜，我要和你平等地讨论问题！”

吼完之后，他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升高的血压，疲惫地大口喘气，杰洛则惊呆地看着他。

“……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很介意这些。但我对所有病人都是一样的。”过了好一会，杰洛干巴巴地说道。他并不习惯这样向病人道歉。

“我说过，我不想只是当你的‘病人’，”乔尼虚弱地塌下肩膀，“我想和你交朋友。我相信你，但是这世界上，信任总是最容易被辜负的，不是吗？我每天都在担心。”

杰洛看了他一会，脸上的表情渐渐冷静，回复到平时精悍的工作状态：“不，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你觉得我很可笑。像个小丑。”乔尼固执地挖苦。

“我切开你的皮肤，你的肌肉，清楚看到神经怎么生长，然后我再缝合回去，”杰洛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那时候的你没穿衣服，没戴头巾，被麻醉得一动不动，也不能开口和我吵架，那样的倒霉样我都看过了，你觉得我会笑话你吗？”

乔尼终于沉默了。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很难说是承认了杰洛的话，还是仅仅因为疲惫而不想再开口。

杰洛忽然冲动地抬起手来，搂住了他的头。

这个动作很笨拙，自从四岁感染疫病时被母亲抱过之后，他成长至今没有主动和人拥抱的记忆，以至于现在他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乔尼揍翻似的。

杰洛很快就发现乔尼僵硬地坐着，一脸茫然和警惕，只能尴尬地抬起手，重新握住青年瘦削的肩，向内拉进自己的怀里。

这种时候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说到底，他连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都不太清楚。如果乔尼问他原因，他的回答一定会闹出大笑话。

杰洛这样苦苦思考着，然后发现自己不用再烦恼了。

乔尼抬起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将脸埋进白衣的翻领中。细碎的抽泣声沉闷地传进耳朵，但杰洛决定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杰洛摸了摸乔尼的头，仍然觉得被头巾覆盖的圆后脑是很可爱的触感，但没敢再随意地说出口。

在一旦开始沉默就再也无法打破的僵硬气氛中，情绪崩溃的乔尼只是更用力地搂紧他的腰，发出断断续续的干涩哀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