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以发色和体格来说，他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外来者。当地很少有人会像这样披散长发，因为不利于清洁和行动。马鞍上的装饰很陌生，而且乔尼很不想承认的是，从装备来看，这个人的旅行准备要比自己齐全得多。

看到那个男人擦着脸上的水渍直起腰，乔尼将身体更深地伏在马背上。

一丝潮腻灰暗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腰际，但又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管这个人是谁，想借环境荒凉而打劫财物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即使成功也会带来麻烦，失败则功亏一篑，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当做什么都没发现，静悄悄地离开。

想喝水的慢舞者被命令转身时，因为不满而发出了低鸣，但并没引起旅人的注意。离去时乔尼回头远望，看到他正将帽子扣在头顶。也许他也下意识地向乔尼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两人的视线被树林的阴影遮蔽中断，再也没能连接上。


××××


夜晚是难熬的，但比起寒冷和孤独来说，令乔尼更加难以忍受的是猜测和恐惧。

他不敢点燃篝火，无法轻易入睡。马匹都已经休息，他却只能裹着毛毯蜷缩在岩石后，全身发抖望着天空的星辰。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一整天，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很简单，他必须得向东走。沿着海岸线先向南，然后拐向东边，这样才能到达地图上标注的小镇。虽然地图很不可靠，但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帮手了。

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该怎么办？或者说，到底是当做没看见，还是要处处防备着他？

最坏的可能是他已经知道了乔尼在找什么，而他也想要宝物，杀害了保安官，现在跟踪着乔尼，打算伺机下手。但以短暂的旁观来看，乔尼却直觉他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反而更像是普通的路过者。

在天边泛白时，乔尼体力不支，睡着了片刻，但很快又惊醒。不想忍耐天亮后太阳的炙烤，他决定干脆继续赶路，能走到哪步算哪步。

每次上马都像是小型的战斗。乔尼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腿。虽然经过治疗，腿部能有少许的痛觉，但离开马背，他就几乎只能爬行。他不想承认这是所谓的“残疾”，但对他来说，的确上马和下马都非常的困难。

“如果有人——”

历尽千辛万苦，又是每天例行公事地爬上马背后，乔尼已经出了一身大汗。他抱怨地刚开口，又狠狠咬住嘴唇。

如果有人帮忙就好了？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的。这世界上会有哪个人仅仅怀着善意来帮助他人呢？至少乔尼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衣服上被大火熏出的焦糊味道还残留着，他上路后第一件事，就是拐回烧毁的房屋处检查，惊讶地发现从门口开始，到处都出现了被人翻检查看过的痕迹。地上厚重的灰土残渣里，也出现了几排深浅不一的马蹄印与脚印。

“该死……”

是昨天的那个家伙！

乔尼的结论并没有充足的证据，但他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压得透不过气，只能调转马头，想快点逃离现场。

在跟着我。

那个人在追随我的脚步。

他到底想干什么？

乔尼怀着恼怒和惊恐不断催促慢舞者加快脚步，直到马儿厌烦地用力甩头，差点让他失去平衡。

“……抱歉。”

他呆滞地坐在马鞍上，感觉到臀部被硌得发麻，却感觉不到那之下两条腿的存在。朝阳驱动空气卷起微热的风，让灰烬的呛人味道充溢鼻腔，就像火灾的恶魔紧抱住他的后背，让他无法甩脱。

“我真是受够了。真的。”

乔尼摸着腰际的枪套，心情阴郁地说道。

躲闪的恐惧过于浓烈，反而令他感到反胃。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在最开始就做个了断，他不能在之后的旅程都一直身处这种被动情形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