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找到目标的过程，比乔尼想象得简单多倍。

因为太过轻易，反而令他燃起警惕。当骑着马匹漫步的身影进入视野时，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眼花，或者认错了人。

旅人的金发和暗淡的荒原格格不入。阳光在发梢上反射，令乔尼不由得眯起双眼。男人的马匹比他的更优秀，体格也更挺拔健康。他的腿修长笔直，脚腕后的马刺都因此显得纤细精致，这令乔尼燃起了怪异的无名火。

虽然打算拿到主动权，但真的找到对方，乔尼却无法拿定主意下一步该怎样做。

他的手指在腰间的左轮枪上摩挲多次，手指因为汗水粘腻。他强行压下最粗暴鲁莽的念头，尝试冷静地分析现状。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在跟踪自己。就算不是，也是关系人士。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喂他的脑袋一颗子弹，但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许乔尼可以接手他的食物，水，甚至是他的马，却再也没法得知正确的道路，以及是否还有其他人盯上了自己。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金发男子还在往前不紧不慢地赶路。他的步调很平稳，并不像是追丢了对象的反应。他不曾忽然勒停马匹，也极少快马加鞭，应该是熟知路线才会这么气定神闲。

乔尼的手在枪柄上轻握又松开。他憎恶这暧昧不明的僵持感，就像他无法原谅自己这两条不痛不痒，背叛了主人的腿一样。

该感谢上天的是，他的煎熬并没持续多久。在彻底走入直到地平线都一览无余的平地之后，乔尼不得不放慢脚步，免得自己的跟踪被发现，但令他吃惊的是，那个男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让马停了下来。

当看到金发男子将马头调转，朝向他的方向时，乔尼甚至屏住了呼吸。

这里和家乡不同。没有潮湿的雾霭遮蔽视线，没有茂密的树丛可供藏身，他相信自己隐蔽得很好了，但对方仍有可能早就发现身后有人。

“嘿！”

果然，最糟的情况出现了，那个男人扬声喊道：“谁在那儿？”

“我是不是该学声猫叫？”

乔尼冷笑着无声自嘲，将头几乎埋进慢舞者的鬃毛中。

“我知道你跟着我有段时间了，也看到过你的马蹄印，如果你不主动出来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难办，”男人用手指抬起帽檐，露出下方的脸孔，嘴角满是挑衅的笑容，“我本来是来找人的，却变成要和陌生人讨价还价的状况，这可不怎么有趣。”

乔尼闭上眼，吸了口气，利索地将手枪拔出，举起瞄准着他，让慢舞者缓步走出岩石的阴影。

“喔，喔喔～”

看到他手上的枪，男人第一时间举起两手投降，露出虚假的害怕神情：“先生，冷静点。”

“从马上下来，两手放到脑后，玩花招就立刻要你的命，我很冷静。”乔尼说完整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太大了，反而显得有些狼狈。太久没有和人对话，他甚至快忘了单词该怎么发音。

“好的，好的，你知道枪该怎么用吧？可别手一抖，走了火……”

“闭嘴。”

男人识相地不再说话，从马上轻巧地跳下，两手背到脑后，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这样行了吗？”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乔尼终于能把多天来的郁闷一吐为快，“与其说是我跟着你，不如说是你总追着我不放才对。你说你要找人，到底是找谁？”

“哦……我恐怕没有义务回答你，你拿着枪，但不代表你就控制了一切。”

听到男人这么说时，乔尼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劣势。

他只瞥到闪烁而过的黑影急速接近，手腕传出剧烈的刺麻感，刺激之大令他甚至感到晕眩。等视野恢复清晰，他高度紧张的感官才捕捉到某个物件正划出抛物线向远处飞去——那是他的枪。

乔尼下意识骂了句脏话，左手从怀中闪电般地抽出了另一支枪，右手打开保险，不由分说就扣动了扳机。

虽然举枪仓促，但他瞄得很准，子弹擦过男人的手背，让其中握着的某种黑色物质弹飞，和他的枪一样，滑脱到地面上。

“别开枪！”男人反射地大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