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先来一盘。我还是不还手，你用最顺手的方式攻击我。”

这段话如果用文字打出来，或许在一些心高气傲的人眼里就是挑衅，不过蓝河说得特别耿直，特别平静，反而感觉不到多少冒犯。

大概他经过一下午挣扎，已经痛定思痛，直面不小心接下的烫手山芋，又或者其实他的工作状态本来就这样？

叶修不多说，延续中午的风格，PK局一开，就技能与翻滚乱来一番，十下五中洗地式攻击，但将技能的选择稍稍集中，也不一味来回跑动而时不时加上跳跃与浮空技——那种常见的炫技有余实用不足的新手毛病，全都来一遍。

“好，停下来。”

蓝河忽然连跳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同时开口说话。

对面的散人好像手指已经摁顺了，招式没控制住，多放了几下攻击才停住手，向他这边看过来，还摊开双手表示不解。

“技能加点不错啊。”蓝河却客客气气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就算是叶修，也稍稍感到意外。他心里的预想，对面那个容易跳脚的小兄弟脾气再好，怎么也该再转三圈一剑扎过来才对，怎么忽然就改口夸人了呢？

几人回：[学君莫笑。]

“是吗？但你的加点和装备属性好像和他不太一样。面板截图，发信让我看看。”

蓝河的疑问句，句尾也很含蓄，叶修熟悉这种语气，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技能的讨论上，而已经和两人之间的等级阅历差无关。

会介意这个“小白”的技能与君莫笑的不同，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同，当然是截然不同，君莫笑所有的行动都是在千机伞的基础上，而现在的这个毫无意义的散人号，不过就是玩具而已，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几人回：[全按他的来不行。不顺手，就自己改了。]

叶修说的是大实话，他也没认为手上这个小号能玩出多少名堂，不过是玩到预计的瓶颈期之后，就丢给陈果当作公会事务储备的闲置账号而已。

“嗯……”

那边沉默好一阵子，蓝河似乎在对着叶修发过去的角色面板仔细查看。小散人提着武器，左右绕呆站着的绝色看看，发现对方完全没反应后便举起屠刀，毫不犹豫地一串连击把毫无还手之力的发呆角色打翻在地，疯狂补刀。

等蓝河回神，他的角色已经直挺挺躺尸在地，回天乏术。

“等一下，刚刚那几招战斗法师的技能，你再打一次让我看看？”

蓝河完全没管输赢的事，只顾着追问。

叶修叼着一撮泡面抬头，单手在键盘上敲打。

几人回：[这样？]

蓝河：“不对。刚刚要快好几倍，你没意识到？”

当然了，因为老憋着手速也挺难受啊。虽然现在快不起来，但慢下来更伤手嘛。

几人回：[我手速本来就很快啊。]

蓝河：“……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再来一局。”

叶修其实没那么想隐藏身份，不过是玩玩而已，倒是蓝河愈发认真，让他开始产生了游戏之外的好奇心。

把一张白纸就敢练散人的小新人带成高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他倒是很想看看蓝河要做什么。

第二局，叶修干脆顺着蓝河的思路，打其他招数都很随意散漫，但打出那套战斗法师的固定连击时，手速会忽然升高，然后又落回原样。

“你可以练战斗法师啊。”蓝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兴说道。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只是叶修老师在给他递线索而已。

几人回：[为什么？我要练散人，不会转职的。]

蓝河：“你的操作习惯适合那个职业。有时候，不是你最喜欢的，就是最适合你的，很多专业选手也要经过试验才能选到发挥最好的职业。”

几人回：[你的意思是让我废号？]

蓝河：“当然不是。我下午想过了，用散人来熟悉荣耀这个游戏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荣耀职业系统复杂，很多人玩过很久，还不熟悉其他职业，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更多，但可以带你的散人号一直玩到你没必要练下去为止。到时候，你就可以换练真正适合的职业。”

……原来他是这样考虑的。

叶修抬着头，听着耳朵里残留的声音，过几秒才把嘴里的面吸下去。

很合理啊！

想必散人的难练程度，蓝河也是了然于心。

这个建议太正常，太规矩，以至于让叶修很难确定到底该继续期待，还是要对蓝河产生小小的失望。

几人回：[行啊。]

蓝河：“哦？这么爽快？我以为你会很不乐意。”

几人回：[不会。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玩不下去是什么时候？]

蓝河：“嗯——这么说吧，你不可能进得了神之领域。”

他拖长的鼻音听起来很像小孩子。叶修忽然又想笑了，蓝河居然在为一个萍水相逢且异想天开的陌生人认真地烦恼。

几人回：[为什么不能？君莫笑就去了]

耳机里传来了蓝河不加掩饰的笑声。大概是周遭无人，笑得很爽朗，清清楚楚传过来。

笑起来也像小孩子，还有股青涩味，叶修端起碗来咕噜噜喝汤，心想人的声音和外貌形象还真有不少差距，是不是他自己也一样？

蓝河：“早叫你放弃君莫笑的水平了。不比别的，他有700多手速，你有吗？”

叶修闭上片刻眼睑，又睁开，慢吞吞在键盘上敲出四个字。

几人回：[确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