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想请你一顿饭可真不容易啊。”

叶修叹出白烟，故意放慢脚步，走近胸口还在起伏气喘的许博远。其实两人身高是差不多的，许博远好像还要高少许，但俱乐部门口离街道还有几级台阶，叶修就自然显得居高临下，声音也特别有嘲弄意味。

“抱歉，本来就是出差，不是旅游，没什么空闲时间。”

许博远勉强地笑笑，门内打出的灯光将他的脸映得苍白。叶修盯着看看，分辨不出是他疲倦还是光照效果。

“管一大群小孩子，比放羊都难。”叶修轻快地跳下台阶，拍他的背，示意两人往快餐店走。

许博远哧一声就笑出来。

“说得好像叶神你放过羊似的。”

“这可说不准哦。”叶修故作深沉。当然，放羊这么户外的活动，身为一个重度游戏宅的他还是没做过的。

兴欣俱乐部新地址地段不错，毕竟有市财政扶植，到各种商区和交通路段都很近。两人慢慢散步十几分钟，就已经走到叶修所说的24小时麦叔叔家。

还没坐下，许博远就匆匆往柜台走：“你吃什么？我去买。”

叶修一把拉住他胳膊，本来只想拦下他，却瞬间就走神到“哎呀隔着衬衫捏到肉啦年轻就是好啊好有弹性啊不对怎么这么细这小子有没有好好吃饭等等是不是其实我太胖了”等等铺天盖地的杂念中。

许博远回头，看叶修拉着自己，却发愣没说话，也很茫然：“叶神？”

“叫叶修。”

“哦，抱歉……叫习惯了，挺难改过来。”

叶修笑笑，手上用力，把他摁到椅子上。在快餐店明亮的灯光下，青年的脸还是缺乏血色，想必是真的累坏了。

“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嘛，肯定是打算自己掏钱吧，说好我请你的。”

“嗯……但是都让你等这么久了……”许博远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好我下班啊。慢慢聊。你吃什么？”

“我……其实叶，叶修，快餐店的夜班里，不是你想吃什么，而是它们还剩什么……所以你随便买吧。啊对了，给我三个汉堡。”

叶修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看着那张强打精神的脸，他就莫名有胃口，端了五个汉堡两袋大薯和一堆鸡翅膀回来。

“确实东西少，就只有这些，本来想给你买个派的。连牛奶都没有，大晚上的就别喝咖啡了，跟着哥喝可乐吧。”

“我记得可乐也是伤胃的东西啊……”

许博远看着面前一大片食物，终于想起好像呆坐着并没有解决卫生问题，已经管不了客套，捧着盒子揭开盖举起来咬一大口，嚼着才奔去洗手。

“呵呵呵。”

叶修咬着吸管看他跑出去的单薄背影，不知怎么就发出自己都觉得有些糟糕的笑声来。

之前电话里确实没说假话，这小子饿惨了，开始吃饭根本顾不上跟叶修说话，只顾着往嘴里塞，大口大口，一手汉堡一手杯子，腮帮都鼓起来。都这么急躁了，吃相还是好看，看得人心里甜滋滋，好像不吃饭光看他吃就能饱似的。叶修开始意识到不一定是蓝河本人有多可爱，而是他的大脑自动进行过光环修正作业。

“慢点，不然把我的也吃了。”

叶修看着他迅速已经两个汉堡下肚，默默把自己面前那份推过去。

“啊，没事，没事，”许博远终于缓过一口气，精疲力尽拍拍胸口，“好多了，我说我刚才怎么有点头晕，原来是低血糖么。”

“工作别太拼命，吃饭还是要吃的。”叶修用夹烟的姿势夹一根薯条塞嘴里慢慢嚼。

“嗯……真忘了。幸好你叫我出来吃饭，不然只有泡面，不知道能不能吃饱。我只买了一包。”

蓝河苦笑着皱皱眉头，对面的叶修下意识地因为他的表情坐直，又趁着对方没注意缓缓软靠回去。

不好。

叶修真的觉得要大事不好。

他终于意识到，后知后觉，十分迟滞地确信，他一定是喜欢上蓝河了。

这种心闷声跳着，频率全都因为另一个人改变，让他烦躁，不快，开心，失落的过山车般的心情，他曾经如此回避拒绝，可现在却没有竭力追逐却还是坠入其中。

恋爱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好像有无需钥匙的锁挂在上面，就算再迟钝，再设法逃避的人，如果真不慎踏进去，总会忽然听到开锁声似的，意识到已经跨过那道门槛，并且无法再回头。

叶修左手在桌下紧紧地，严密地攥实，摁着膝盖。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滔滔不绝地说三个小时，让蓝河听听他们重新熟识的全过程，告诉他那个散人号有多么的难练，多么艰辛，兴欣的新赛季没有他这个最强战力之后，又是多么单薄，如何要一切从零开始。

可是，开不了口。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因为叶修还保有小半理智，知道对许博远来说，面前只是一个偶尔碰上的职业圈大神，凑巧在请一顿工作便餐罢了。

“你下班好晚啊。”

最后反而是另一个人先开口，蓝河吃到六七分饱，终于有说话的余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