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小径

背光之下看起来很像中年人但其实还是个学生的少年，只是瞪大眼睛，用震惊和愤怒掺杂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看他。

“韩文清？傻了？”叶修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我叶修啊，这才一年多没见，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他这么说，当然是装不懂，韩文清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又为什么说不出话，他比谁都清楚。

对面的人原本还只是呆站，听他说话却勃然大怒，猛抬起手来，挥开他的手臂。

叶修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虽然在他动起来的瞬间就闪躲，两人的手臂却还是撞在一起，发出不小的声响。

顺着他的力气往后踉跄几步，叶修示弱地举起两手，包括手上的中药袋，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本来前台小姐是要开口阻止他们的，看两人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缩回有机玻璃罩后面去玩电脑了。

“哎哟，真疼啊。你这拳头没白练，力气见长。”

叶修假装很疼地揉揉胳膊，但其实他就只是皮有些麻而已。

“……姓叶的，”韩文清似乎费了很大劲才能咬牙切齿地挤出声，“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路过，想起来看看。就是心血来潮吧。”

心血来潮是没错，路过却是胡扯，叶修死也不承认他徒步走了一节课的时间，就为了来韩文清训练的健身房“路过”一下。

对面的少年只是拧紧眉头，用好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决绝地看着他。

对视几秒，叶修自己都很震惊，开始回想他到底对韩文清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以至于这个人刚见到他就气得像要随时拿刀捅过来。

“给你三秒钟，现在就滚蛋。”韩文清总算憋出了第二句话。

两人上次分别时，他还没变声，虽然长相已经老成得很，但开口还像同龄人，现在低吼的他看起来已经不折不扣像个混道上的大叔了。

想到这，又想起他还比自己小几个月，本来是件很可笑的事，叶修却笑不出来。

“别这么说啊，我还想着找你吃个晚饭呢……”

叶修话音还没落，就看到韩文清往旁边地上啐了一口。

他很无奈地闭上嘴，收起原来吊儿郎当的表情，显得严肃了很多。本来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又放弃地笑着摇头。

“好，好，我这就滚，你不想看到我，也说得客气点嘛。好歹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又不是来寻仇的。哎，最近一个一个，怎么都对我这么不客气。”

他摇摇晃晃走出大门外，在夜景中往回家方向走，但没离开五十米，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追过来。

韩文清走路很重，声音很响，实在很难装成没听见，叶修只好站住，转过身来。

看他停了，身后跟过来的人也停了，却不说话，两人又在路边站桩。

“这是干嘛，对我苦大仇深到这个程度啊，骂了不解气，还想打两拳？”

叶修笑着说，却还是毫无防备架势地提着袋子有些驼背地站着，和对面高大健壮的人一比，好像一拳就能被打休克。

韩文清完全没有给他台阶下的打算，本来叶修是在缓和气氛，他却不识趣地皱起眉：“少胡扯，真要打你，刚才早动手了。”

“那你还有什么事？”

叶修一手插进衣兜，没精打采站着。

如果平时看起来萎靡是他的神态问题，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的有些灰暗了。虽然设想过见到韩文清时两人可能会有些尴尬，可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他都不放在心上了，韩文清那么直来直去的人，应该更加气量宽大地让往事随风才对嘛。

“……你特意来找我？”

韩文清还是紧皱着眉头。但听语气，好像比刚才缓和多了。

“都说是路过了。”叶修心情越不好，嘴就越硬。

“这不是王家药铺的药包么？那地方离这里可不近。”

韩文清往他手那边侧头，那偏头动作还是老样子，十分有挑衅的火药味，但做动作的人只是不自觉地就那么示意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既然都被揭穿了，叶修不否认，只是笑笑：“观察挺细致啊。”

“……”

韩文清又站着看了他好半天，天色越来越暗，路灯光在那双压迫感强烈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反光。

在叶修印象中，他本来不是这样会沉默思考的人，看来在这一年多间，他们两人都变了不少。

最后，他却是主动走过来，抬手拍了下叶修的肩，然后往前走。走了两步，停下来等叶修跟上去。

“去哪？”叶修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吃晚饭么。”

韩文清没回头看他。听他跟上了，自己继续埋头往前走。